close

十年前一個同樣悶熱的暑假裡,我從新竹中學畢業。幾天後唏哩呼嚕的進了台大政治系,之後,迷迷濛濛之間畢業、服役、去美國。就這樣,十年過去了。明天要回鹽湖城,想趁最後一晚回竹中跟史老師道別。
 
校園裡的幾顆老松矯健依舊,黑褐色的枝幹蒼綠的葉,穩穩當當的守在那裡。
 
敲了兩聲門,從毛玻璃窗後看見史老師的身影,從門邊斜冒出來。
「是哪一位呀?我在洗澡。」
「老師是我,家軒。沒什麼事,只是我要走了,來跟老師說聲再見。」
「什麼時候走啊?」「明天的飛機」
「真快啊。有問題在寫信回來吧。保重」
「好,老師晚安。我走了,掰掰。」
「再見,再見。」
 
史老師就是這個樣子,一輩子始終跟人若即若離的。兩星期前他這樣對我說:「我都已經那麼老了,七十多歲了,你們必須當我已經死了。」這是他選擇的生活方式。
 
在我還在竹中的時候,學校的建築群都保持著對稱有節的層次感,可惜之後就被幾動新建的大樓破壞掉了。「明德,新民,止於至善」,三棟教學樓,沿著十八尖山,逐階而上。最高處是圖書館,館旁是紀念辛治平校長的辛園。我最愛在辛園前聽史老師說話。腳下枯葉覆地,眼前松鼠攀盤,頭上蟲鳥嘶鳴。秋之寂寂,春之鬱鬱,都是那樣的怡人。
 
只是那時候很不喜歡其他學生看到我跟史老師在一起的感覺。一個那麼小,一個那麼老,在一起除了打籃球外,又會是在幹嘛呢?我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
 
如今這條小徑幽靜依舊。不時夾雜著從圖書館漫步而出的同學的歡笑。
 
半山腰上的籃球場,在夜色裡顯得有點陰深。雖然明明一個人都沒有,可是我彷彿看到有些影子正在那裡打球。白天球場上高中生肆無忌憚的喧鬧乃頗為難得的景象。那種放肆的聲音裡透著一種歸屬感。彼此或許不認識,可是至少大家都同屬於這片球場,球場也屬於他們。
 
這些遙然而至的身影與喧囂讓這夜裡的校園不至於孤單。天亮之後,她要更加有生命力。
 
不能與她長相左右,也算種遺憾吧。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大 蕃薯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