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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是我們的故鄉。
她是台灣人刻意精心創造的場域,讓她在我們的文化裡享有特殊的地位。她很有權力,讓愛她的人可以暫時忘掉現代社會裡囉唆的束縛。有她為伴,我們免掉很多麻煩,可以像孩子般的開心找樂子。
她不受交通規範的束縛。夜市就是要亂,車越多、人越多、交通越亂,氣氛就越熱鬧。夜市裡沒有那個專用道、這個專用道之分,你想怎麼走就怎麼走,諸法皆空,自由自在。即時如此,大家倒也能相安無事。我還沒見過有人在夜市裡因為擦撞而引爆衝突的。管他什麼都市設計、交通規劃,蜂擁而上,吃了再說。
她不受現代衛生保健規範的束縛。學者們三不五時就會拿速食業者來調侃一番,告誡天下的媽媽,說這樣的食品多沒營養、多不健康。消基會、衛生署有事沒事爆一下某某牌子的罐頭、鋁箔包不合衛生標準。可是所有這類的調查,得在夜市面前打住。甚至我們自己也不在乎這些毛病。在夜市裡面,養生問題統統丟到一邊。在臭水溝邊沖洗碗盤、剛接過銅板的手又來切菜、大熱天裡暴露在外頭幾個小時的生鮮、炸了又炸的油、四處竄飛的蚊蠅、馬路上噴來的廢氣,哈,這些都是美食的象徵啊!
她不受城市文明禮儀規範的束縛。逛夜市,脫鞋與汗衫是最恰當的配備。文化人、科技人、政治人,你們白領階級的高雅得先收起來,否則你就不能真正進到夜市裡面去。我朋友說,在夜市吃東西真正吸引人之處,就在於你可以把吃完的骨頭隨手扔在腳下。
簡單的說,夜市是讓我們可以休息、可以開開心心的過活的地方。夜幕低垂後,丟下手邊的工作、忘卻文明的絮叨,圖個爽快先。否則,又怎麼能繼續面對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繁瑣沈悶的生活呢?
我愛逛夜市,因為這裡我可以體驗到一種與一般都市生活迥然不同的情調。她落後、混亂、吵鬧、骯髒,她歇斯底里。但她也是一種吶喊般的抗拒,抗拒竹科、台大、敦南、一0一商圈緊緊箍起來的牢。這抵抗似乎是很微弱的,否則她不會只能在夜裡出現。我們看到,前不久,一個陪伴過許多台北人的夜市被市政府的專家學者折騰的支離破碎。而這市府的領導人,正是一個從現代學術聖殿裡誕生出來的人物。
她的未來何去何從?古老的她能夠繼續抵擋現代嗎?還是她終能與現代結合?我們要怎麼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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