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主席現在風評不太好。之前他不是稱職的反對黨領袖,不能在民氣可用之時鼓動風潮來推翻這個亂七八糟的總統。現在施先生已經跳出來了,馬還在那邊羞答答的只捐個一百塊,實在沒有大將之風。台灣有這樣的溫吞反對黨領袖、泛藍有這樣不爭氣的共主,實在不幸。
 
這一事件有什麼意義?民眾對馬的這種評價反應什麼呢?
 
當然有很多種角度來看這件事。
 
我竟會這樣想:「這又是台灣人民的另一個吃人的鬧劇。我們玩完了阿扁,玩許純美又不夠過癮,現在要繼續玩小馬哥。」是的,「人民」就是你和我,你和我就是台灣政治裡最可怕的東西,我們軟弱、自私、無理、虛偽。
 
一定很多泛藍的支持者期待馬作革命英雄,來個英九中興什麼的,出口惡氣。這種情緒我們見過,當初泛綠也是這樣希望陳可以為他們出氣。只是這種盲目的英雄崇拜的危險,我們大家一直到今天才勉強看清楚。瘋狂的崇拜是一道兩面刃,崇拜者要被愚弄壓榨,被崇拜者要被沒來由的高高舉起重重摔下。不幸的是,泛藍的民眾好像願意繼續去犯一個泛綠曾經犯過的錯誤。今天泛藍希望馬能給他們的,正像當初泛綠希望台灣之子能給他們的。我們總是需要一個英雄,但是當這英雄不在能滿足我們的要求時,我們不會像施明德一樣有溫情主義,而將無情的拋棄他。因為英雄畢竟只是個我們手上的工具,我們都在心裡偷偷崇拜自己。
 
再說,把一個黨主席當作泛藍共主,未免過份簡化事實。泛藍裡不是沒有人物,如果陳總統真的那麼可憎,那揭竿起義就沒理由只是馬一個人的事。為什麼連、宋、王不反陳要沒事,馬只是反的力道不夠就被批?甚至,如果連宋王馬都不反陳,我們為什麼沒有項羽的豪氣去說「彼吾可取而代之」?
 
一些立委想要靠著抹黑施的形象來消減反陳的聲勢。他們很低級,但不能不承認他們很聰明。因為他們知道,一旦人民失去英雄,就是什麼也不是。
 
泛藍對馬的期待,反映了他在不少泛藍心目中可愛的地位,這本來不算是壞事,但這種對他擅自加封的頭銜其實反映的可能只是我們自己自私的一相情願。先自行封馬為泛藍共主,然後要求泛藍共主按自己的意思去倒陳,結果到頭來一面怪馬倒陳不力,一面覺得自己希望落空,嘆息著小老百姓在面對政治黑暗時的無力感。其實從頭到尾都是我們自說自唱的獨腳戲,其實我們或許根本不關心馬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因為對某人的期待的落空而怨恨埋怨他,大概是人類情感裡最奇怪的現象之一。我們常對我們身旁的人有所期待,可是當他們讓我們希望落空時,我們氣他們遠勝於氣一個壞人或一個陌生人。這種心理就算稱不上欺善怕惡,也是一種逃避自我責任。我不知道別人能不能避免這種錯誤,但至少我知道我沒辦法。我們很難真的回過頭來去反省,到底我有沒有資格作這樣的期待,這樣的期待對他到底是否合情合理。
 
正因為我們把政治說成是眾人的事,所以就好像不是我的事。當我們說政治太亂,我們無能為力時,其實也是在為自己建一座小小的避風港,「反正政治就是這樣,我也不可能改變什麼,還是好好過我自己的日子吧」。政治的混亂、政治人物的無能貪腐,其實還不是因為人民的糊塗、自私、與怯懦。
 
 
 
*** 
 
所以,儘管很多人對馬最近的作為批評很多,我還是對他頗為樂觀。我的看法是,就算陳政權再怎麼樣糟糕,我們沒什麼理由去要求馬置一切制度於不顧的來倒陳。相反的,像馬這樣凡是按規矩來辦,雖然可能緩不濟急,卻是台灣當前最欠缺的東西。其實,我覺得我們甚至可以不在乎馬究竟堅持的是什麼,只要他有堅持,那就已經很足夠了。因為只有當一個人真的會去認真堅持一些原則的時候,他才能獲得別人的信任,而信任正是台灣社會現在最缺少的東西。
 
反過來說,果真他如很多人期盼的,挺身而出推翻了陳,甚至將來當上總統,他又能真的做什麼呢?藍綠、統獨的和解所需要的,不是一個強大的泛藍共主,甚至也不是一個能堅持貫徹自己的政治理念的人,而是一個老老實實的、能讓我們相信他真的會按規矩辦事的人。如果馬為了其他的考量而放棄了他的堅持,對台灣整體來說不見的有利。而這樣子的一個馬英九,就跟其他政治人物沒什麼不同,也不再值得我們期待了。
 
有意思的是,當馬繼續選擇不沾鍋時,他是否想到這樣的抉擇可能使自己失去的民心卻還成就了施的榮耀?馬是否因為施做了他不能做的事,搶去了他的光環,而嫉妒施?還是因施從旁幫助他完成他不能完成的事而感激施?或許這提供我們考察馬的真面目的一個切入點。
 
當然,一定很多人不同意我對馬的這些溢美之詞。我必須說,我對他的認識也只是從片段的新聞上獲得的,而以台灣新聞報導之粗糙與片面而論,我實在很難對他有正確客觀的判斷。馬絕對有可能是真的偽善、缺乏魄力、拘泥形式、過份愛惜羽毛,等等。
 
再說,即時他現在真的是個溫良功儉讓的好人,在將來,在他有可能坐擁更大的權力時,他有夠良好的素質以抗拒誘惑嗎?不少陳總統的批評者認為,陳原本是個好人,是權力使他腐敗的。如過真是這樣,那同樣的轉變當然也可以發生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包括馬。這點實在值得任何一個馬的支持者考慮再三。
 
現在,馬已經同意二十四小時的靜坐抗議。說實在,我不懂集會遊行法,自不敢議論這樣做是合法還是違法。所以沒能力看出馬究竟是個真正公正的執法者還是一個玩弄法條於股掌上的虛偽政客。
 
不過倒是可以等著看,馬到底要怎樣應付屆時有可能失控違法的場面。站在馬的立場,如果馬要考慮的是權與利,現在他應該很痛苦,因為他已騎虎難下,無論怎麼做都會得罪另一批人民。但是如果他考慮的只是單單純純的依法行政,那或許他每晚還可以安安穩穩得睡大頭覺。
 
站在我的立場,雖然我也支持施的倒陳,但一個有勇氣不畏人言繼續堅持依法行政的馬市長,會更加令我敬佩。反之,如果馬放任人民聚眾鬧事,那就叫人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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