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人三連劇跟母體三連劇都是很精彩的電影,而其精彩在於即使剝掉他們那些奇幻的特效的外衣,其劇情也很發人省思。尤其是母體三連劇,活脫就是Berkeley主觀唯心論哲學的科幻版。可惜,炫麗的特效、曲折的劇情掩蓋了其他。
 
蜘蛛人三在很多方面很粗糙,但還是有些滿有意思的地方的。
 
 
一、權力
很少有超人電影像本劇一樣試圖討論超人的權力有什麼樣的後遺症。權力之恐怖在於它的力量讓人"feel good"(這句話跟綠巨人說的一模一樣),甚至總會帶來huris。權力帶來的那種飄飄然的快感讓Spiderman在Mary Jane的目擊下接受一個金髮美女的吻、又讓Peter Parker忽略Mary Jane而滔滔不絕的大談Spiderman。
 
不巧的是,Peter與Mary Jane的權力關係因為Mary Jane的事業不順而完全失去平衡。而像Mary Jane這樣追求自我與獨立的女性不可能自在的活在Spiderman巨大的權力陰影之下,兩人的情感於是出現裂橫。
 
而當權力遇到其他的權力挑戰之時,問題就更嚴重了。女朋友被搶跑了、殺Uncle Ben的壞蛋逍遙法外,連Spiderman也治不了。為了更大的權力,只有向魔鬼出賣靈魂.....
 

二、父親
為父親報仇的慾望也是權力的來源之一,但我們很快就可以看到,無論在Harry或Peter Park身上,這個慾望的正當性被否定掉了。
 
第一、Harry的父親根本就是壞蛋,其死乃咎由自取;Peter的叔叔其實也是死於意外。
 
第二、為父報仇的慾望到最後都反噬主角的良心:Harry與好友決裂;善良的Spiderman昏了頭而接連犯錯,先是在第一集中殺錯了人,後來居然還又想殺死sandman。
 
第三、其實他們的父親的死的真正原因不在於任何其他因素,而僅僅在於他們的父親身份:Harry的父親的真正的死因是因為他想做蜘蛛人的父親;Uncle Ben死前教訓Peter。權力之上不容另有權力,於是當父親的都得死。
 
男主角的父親,不論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千篇一律的是好萊塢電影裡面天字第一號冤大頭(Armageddon裡的老布?)。Ghost Rider裡面更好笑,主角為了醫治父親的病而與魔鬼交易,結果第二天父親病是好了,但卻無緣無故死於非命。老頭死了到簡單,男主角卻得繼續承受魔鬼的糾纏。
 
 
三、朋友
好萊塢電影理的男主角絕對沒有好朋友,如果一開始有,也會在劇情中或是自動離開(Goodwill Hunting),或是死於非命。這命運當然也要發生在Harry身上,更何況他有如此巨大的權力。就像Uncle Ben的存在會威脅Spiderman的權力與尊嚴一樣,Harry的力量也同樣令人不安。
 
Harry的死有兩個原因:一是他的權力威脅了主角、二是他與主角的女人曖昧不清。很有趣的是,Harry的死不是發生在與Peter為Mary Jane爭風吃醋的時候,而是在他為了救Peter而被壞蛋戳死。但實際上,應該早在Harry與Mary Jane接吻,甚至在第一集中他與Mary Jane戀愛時,他的死就已經決定了。當然,為了女人殺害朋友這種說不出口的事當然是要讓別人來做。
 
決定Harry與Spiderman的命運的還有一個轉折點,就是Harry的老僕人向他解釋其父親的死因。這突來的一筆完全是為了合理化Harry的死與成就Spiderman的一個伏筆。因為如果老僕沒有說清楚Harry之父之死與Spiderman無關,那麼:一、Harry有可能就不去救Spiderman,那麼Spiderman就死定了。二、Harry去救Spiderman,也成功了,但這樣一來,不但Spiderman是為Harry所救,二來Harry因為是在尚以為其父乃死於Spiderman之手的情況下主動原諒Spiderman,因而在他與Spiderman的道德鬥爭中取得了絕對的至高性。一個權力不下於Spiderman而道德又優於Spiderman的Harry當然不可以死於惡人之手,但其存在又只會令Spiderman更加不安,因此這樣的劇情不可以發生。於是,老僕必須要向Harry解釋其父親的死因,藉此來剝奪Harry取得道德至高性的機會,這樣他就不能搶了Spiderman的風采,且當他死於Venom之手時也就不會顯得那麼不幸。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Harry的死法與其父親幾乎完全一樣,不知道有何用意。
 
當然,最可悲的是這個好朋友必須以死亡來成全主角的命運。
 
 
三、女人
如果父親與朋友都必須在主角的生命中被排出,誰還能留下來呢?萬古不變,當然只剩女人。為了報父仇而追逐權力是非法的,與朋友分享權力也不太美好。但為了女人而嫉妒、憤怒、復仇、而追逐權力,絕對都是正當的。所以,Peter在為Mary Jane而與Harry大打出手的時候不會殺死朋友,英雄救美向來也不會有不良的後果。相反的,英雄周邊的其他人都必須為他的救美來犧牲。
 
十隻魚老師說:「權力的來源是慾望」。在美國流行文化裡面,人類最大的慾望無疑是性,因此性可以正當化權力。Mel Gibson的Braveheart大概是經典案例。所謂的自由其實只是為了心愛的女人復仇,所謂的權利其實只是分配女人的權力。
 
女人不只是合法化權力的依據,更是權力的真正目的。第一集中Peter Parker最早大顯身手的時刻就是在學校裡為MJ與同學打架。沒有了女人,權力也就沒有意義。在第二集裡面當Peter Park失去MJ的時候,他同時也失去Spiderman的超能力,impotent to ejaculate。第三集裡當Peter Parker失去MJ的時候,Spiderman於是得靠更強大的力量來挽救。
 
當然,權力不能保障愛情。Spiderman威望最盛的時候,就是Mary Jane離開Peter的時候。
 
 
四、罪、自由、愛
Spiderman什麼時候能掙脫了權力的誘惑呢?不需要任何劇情的安排與解釋,那是在教堂的十字架與鐘聲之下。既然Peter很難抵抗魔鬼的誘惑,對抗魔鬼最終還是要靠上帝。
 
基督教的力量在本片中的化身是Aunt May。跟Uncle Ben不同,她從來不訓斥Peter,而只是默默但從不間斷的給予Peter愛與支持。她很少主動出現,但當Peter需要她時,她從不拒絕。她從不介入其他角色之間的鬥爭,且她的話語永遠是撫慰Peter的福音。如果說Peter對Mary Jane的愛是他的權力的來源,那麼Aunt May對Peter的愛就是將其權力引導向正途的力量。不管Mary Jane會不會接受Peter的戒指,但那戒指的最終來源卻是Aunt may。
 
自由意志與良心的掙扎是本片的主題,而如果Peter Parker最後能夠通過魔鬼的考驗,很大部分得感謝Aunt May。當劇中其他角色因為不同原因而著魔時,Aunt May永遠是安詳而慈愛的。鏡子中Harry的父親對Harry大喊"Avenge Me!"也與Aunt May向Peter說的"Uncle Ben would never want you to revenege"成了鮮明的對比,也影響了Harry與Peter兩人的命運。
 
Peter之於Aunt May與Neo之於Oracle的關係是類似的:英雄無論多麼偉大,最後還是得依賴母親的智慧與愛。
 
與其他超人片的結構不太一樣的是,蜘蛛人三連劇中很多壞蛋都沒有真的惡(除了黑色的外星怪物,這顯然是本片致命敗筆)。因失去愛人而性格大變的Dr. Ock、為了救女兒而犯案的Sandman、被Peter羞辱而欲復仇的Eddie Brock、曾經一心想復仇的Harry、為了Uncle Ben與MJ變得暴虐的Spiderman,他們的惡大部分都是被因果決定的。就連看起來比較壞的Green Goblin也是因為被公司背叛才心生恨意。然而,就像Peter最後說的,"we always have the choice to do the right thing",Dr. Ock最後為了拯救世界而犧牲、Sandman最後良心發現向Spiderman道歉、Spiderman也原諒了Sandman。就這點來說,Spiderman 3關於惡的看法反而是比較接近佛教。惡的來源是業障,而非原罪。且,因為人有自由,所以總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五、飛翔
弔詭的是,真正動人的飛翔不是那種無邊際的雲間的無拘束的遨翔,而只是城市夾縫中的擺盪。因為在真正的飛翔中人群被完全排除在外,而不能被看到的偉大就不是偉大。另,就像人們說的自由往往是以其限制的解脫來定義,因此,限制在自由中的地位要比自由本身更重要。所以,飛,但不能飛太高,而真正能刻畫出飛的其實是其限制:高樓、尖塔、紅綠燈、地面上爬行的人群。
 
儘管如此,畢竟Spiderman還是帶領我們向上提升,掙脫趕著上班的橫行的人潮、永不變色的紅燈、喧囂的計程車、遠離老闆勢利的嘴臉、忘卻情感的不順利、朋友之間的誤會、打擊街角陰暗的罪惡。
 
於是,Peter Parker是不能飛的,只有戴上面具的Spiderman可以。Peter Parker就只能是Peter Parker,而蒙面者可以任何一個看電影的人。於是,我也可以悄悄的對我的MJ說:「你不懂。不說出來是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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