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個親戚常常為了生意而往來與兩岸之間。他雖是成功的台商，但對大陸的產業環境並沒有太大的好感。他說，以前廣東還沒開發起來的時候，地方幹部千方百計地拉攏台商去當地設廠。短短幾年不到，資金到位了、工廠建了、經濟起飛了，台商的地位就像糙糠之妻。等到僅剩的一點關鍵技術都偷到手之後，就想盡辦法用工資、環保、稅務等等理由把你攆走。當然，這之間打通各級關節的賄賂可一點也少不得。本來一百萬的稅金，塞了厚厚一疊紅包給稅務稽查人員之後，就只用付20萬。這不僅是何樂而不為，還是非為不可。否則麻煩三天兩頭接踵而至。
法治不彰不是唯一個問題。社會上的暴虐之氣更讓人覺得那不是一個可以讓人安家樂業的地方。工廠裡的工人會偷老闆養的鵝，彼此一言不合就拿鑽子捅死人，逼得公司得立下規定禁止工人在工廠之外攜帶工具在身上。台商老闆在當地交通一定要請當地人當司機。若不幸發生了車禍就讓司機去協調善後，否則，若是被對方發現你是台商老闆，一定會被當肥羊痛宰一頓。
他以前往來兩岸都固定坐某香港航空公司，但最近他考慮換家試試。因為兩岸旅遊業開放之後，那家公司的飛機上來了很多大陸遊客。大概是財大氣粗的心理作祟，他們不喜歡跟空服員好言好語的說話。溝通的方式不是大聲使喚、就是動手動腳（到不一定是性騷擾，因為女性大陸遊客也愛動手動腳）。久而久之，空服員臉色都很差，搞的我親戚心情也好不起來。
真正讓我感到難過是，這些似乎都不是我親戚一個人的偏見。
最近有幾個在美國認識的大陸朋友也紛紛回到了內地。雖然大家都很高興終於可以回到溫暖的家，又可以開懷的享受美味的Chinese food，但也少不了對親愛的祖國的牢騷。
一個杭州人跟我說，他從一回到家就開始打噴嚏，沒停過。他突然發覺清淨的空氣竟是如此的珍貴。在鹽湖城上空，從飛機上高高地就可以看見地上的景物。在地上，抬頭一望是滿眼的藍天白雲。中國不是，到處都是灰濛濛的煙霧籠罩。我很驚訝，因為在我的印象中西湖是一個極為乾淨整潔的地方，真的就像蘇東坡說的「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他無奈的說，那只是觀光區而已，其實杭州跟上海的污染都差不多。
另一個在美國的時候一直吵嚷著想家的北京人，才一返抵國門就被中國之首善之都的擁擠、雜亂、飛騰的物價給激怒了。中國男人的猥瑣讓他感到噁心。他不解「他們的女人怎麼忍受得了跟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中國人爭相攀比與盲目追求新潮的風氣讓他開始羨慕美國人的樸實與平淡。他懷念過去一年來每天穿著簡單的衣飾也不必擔心別人睥睨的眼神的舒服日子。
一個北大的高材生跟我分享一首元曲：
不讀書有權，不識字有錢，不曉事倒人有誇薦。
老天只恁忒心偏，賢和愚無分辨。
挫折英雄，消磨良善，越聰明越運蹇。
志高如魯連，德高如閔蹇，依本分只落得人輕賤。
若不是他告訴我，我還真以為這又是一首流傳於網路上的諷刺所謂的「和諧社會」的打油詩。看來，從元朝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六十大壽，六七百年匆匆過去了，中國人的精神面貌並沒有什麼改變。管他什麼東西廠、康庸乾、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武昌起義、五四運動，更別提什麼文化大革命，中國人的文化還真有其不動如山的大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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