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號

韓國仁川機場裡的很多標誌不是只有韓文與英文而已,還有中文。

從仁川機場到煙台的飛機上(山東航空),乘客中大半以上譏哩刮拉的說著韓文。一下飛機,煙台機場裡招商的廣告中韓文並行。

我爺爺的老家是一個還沒有現代沖水馬桶的老式建築,但就在它旁邊的大馬路上有一家足步按摩,中文看板的下邊也列了出一行韓文。有一次看到幾個小朋友從身邊經過,不知道我有沒有聽錯,他們說的好像也是韓文。

我把「煙台已經快被韓國人佔領了」的消息告訴我朋友。他說他一點也不意外:「韓國人遍布中國各大都市,廣州如此,北京也如此。」你若是去過北大附近的「五道口」就知道了。我的韓國朋友很久以前就告訴我:「在韓國學中文現在變得很sensational。」的確,北大裡兩年前就有很多韓國學生了。國際學生中心裡還有一家道地的韓國餐廳。

原來韓國人不是只派留學生到美國而已,也不是只會不可理喻的去跟聯合國吵鬧端午節是他們的。看來,他們是許信良先生「大膽西進」的真正實踐者。

 

二月十八號

在大陸,我有意無意的都可以到處看到台灣的影響力。山東航空的飛機剛降落在煙台機場,就開始播起周杰倫的「不能說的秘密」演唱會版。

我昨天在看央視一部介紹北京故宮國寶的節目,背景音樂竟然是用「悲情城市」的主題曲。中間的廣告,有幾個是S.H.E.、林心如、周杰倫代言的。旅館裡的小色情廣告用的美女圖是王瞳的。

這說明什麼呢?

對台灣有信心的人可以說:「台灣在很多方面領先中國,所以中國只能向我們學習。」

換個角度想想。中國這麼大、國力成長這麼快,這樣一個國家都還懂得放下身段向一個只有兩千多萬人的小島學習。反觀今天的台灣,又跟她旁邊這個巨人學到了什麼?

 

二月二十二號

中央台每天晚上都有「海峽兩岸」,那是一個半新聞、半評論性質的節目,是我爺爺的最愛之一。有一天播報的是遠東航空的財務危機,越洋訪問了兩位在台灣的政論節目上也常露臉的來賓。說不上有多深入,但也不比台灣自己報的差。

今天午後下起雪來,我在某電台上看到對作家劉墉先生的專訪。劉墉這個人,我久聞其名,不知其人。因為他好像寫的一本「我不是教你詐」,我就總以為不過是另一個向吳淡如那種用文字來騙錢的人。這個訪問十分詳盡,從劉墉早期在電視台上發跡,之後毅然決然的放棄大好事業而赴美深造、再到他成為知名作家、到大陸民間興學,一路道來,說得仔細。我看完之後,心想:「啊!原來劉墉是這樣的人啊。」

我一時之間有點精神錯亂。隱隱感覺到好像人在大陸反而能對台灣有更深的認識。

 

二月二十一號

大陸當然不會只跟台灣學習,她的scope是全世界,她的inspiration是世界大國。在這裡的電視上,你不必費力的搜尋CNN或BBC,中央電視台自己就有一套套用正統英文發音的節目。也有中國一流學者用英文討論國際時事的節目。

配合奧運的逼近,中央台也有一套帶狀的奧運系列報導。報導跳水的時候,焦點放在中國男子跳水最大的敵人,在各種國際比賽奪牌無數的俄國老將Dmitri Sautin身上。在報導田徑的時候,中央台像是Discovery一樣用各種科學方式分析為什麼肯亞人天生的體格就比其他人適合長跑(小腿較輕、體內紅肌肉比例較多,等等)、又為什麼肯亞人的團體策略能夠達到阻礙它國選手異軍突起的策略。你可以看到一個國家如何認真的去做一件讓他們值得驕傲的事情。

中國人的眼睛也不是只有看見冠軍獎盃而已。有一段節目報導田亮的教練張挺的幕後辛酸(他說奧運會對教練來說是「熬運會」)。有一段報導國家女壘隊的老將。今天更有一集報導跳水小將勞麗詩如何從失敗(沒拿奧運前三名就是算失敗)、被逐出國家隊、到重新爭取到重返國家隊的心路歷程。

就在同時,我們到現在都還沒有一部對我們引以為傲的所謂的「台灣之光」的專題報導。

 

三月三號

今天離開台灣。四點四十的CI006,我兩點五十到桃園國際機場的華航櫃臺報到,完全不用排隊,因為只有我一個人。我跟傅老師還以為自己眼花了,「難道真的都沒人要做華航了嗎?」好吧,華航常常墜機,怨不得別人。然而,別家櫃臺也好不到哪裡。

沒多久前,我們把「中正」改為「桃園」。我想,真正該改的不是「中正」,而是「國際」兩字。論機場規模、旅客流量、內部裝潢設計,這個機場都很難配的上「國際」兩字。我轉機過的香港赤蠟角、日本名古屋、韓國仁川,總是各色人種熙熙攘攘。連小得不能在小的煙台機場都還有大約一半的旅客是韓國人。

在這個國際機場裡,你到處可以看到以一種非常本土的東西:護貝。機場動線號誌不明?廁所需要美化?打一張A4出來、護個貝、透明膠帶一貼,交差了事。簡直一個方便啊!質感?美觀?設計?沒人在乎。

傅老師反駁說美國很多機場也很爛,譬如JFK。是啊。但那又怎樣?JFK就算只是一片稻田或是沙漠,全世界的人還是要到紐約。台灣沒這個本事。

三通不能解決問題。三通就像一條通往一個店家的馬路,它能帶來顧客,但不保證顧客會在你家店裡消費,甚至還可能把你本來的顧客引走。

但不三通會更好嗎?你能想像有某個中南美洲國家拒絕所有從美國來的旅客嗎?要我從香港或韓國轉機?那我為什麼不乾脆留在香港或韓國就好了?

 

二月二十四號

今天傍晚從大陸回到台灣。錯過了下午的總統大選辯論,晚上趕快想辦法補上。幸好民視還有全程轉播。看完之後,我覺得馬先生顯然說的比較好。但我擔心那是自己的偏見,於是上MSN想跟朋友討論看看。東問西問,都沒人看。好吧,已經十二點多了,明天再說吧。隔天一問,猜猜看,我的同學與朋友當中看了這場辯論的有多少人?答案是:零,除了三位直接在政黨中工作的學長姐。我真的糊塗了。真的是因為我們的政黨太腐敗、政府太無能嗎?還是我們自己放棄了自己?

於是,我又想起了Thomas Jefferson的那句話:"For lethargy in the people means death for republics."

就在此時,Plato的「理想國」又竄進我的腦海裡。「理想國」裡的一個主題是哲學家最終必須從天上墜下凡間。他得離開那種純淨美好的哲學思辯生活,丟下書與筆,挽起袖子與褲管,走進那骯髒愚蠢的政治世界裡面,擔負起統治的工作。這工作既不會讓哲學家得到利益,更不會為他帶來好名聲,甚至還會讓他丟掉性命。哲學家為什麼非得這麼做不可?Plato沒有給我們一個很好的答案。他只淡淡的說,哲學家不得不這麼做,因為這國是他的國。哲學家無論如何了不起,他仍然是國一部份,因為他是我們的國養大的。(Republic, 419a-421c, 519d-520e)

這一剎那,我發現Plato在「理想國」中根本不是像一般人所以為的那樣是在畫一幅超然塵俗的完美世界,更不是對現實世界採取一種輕蔑的態度。相反的,他毋寧是對現實世界提供了一種最清醒與誠實的客觀描述,並提出一種唯一可行的政治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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