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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支持台獨,對民進黨的很多人物與作法也很感冒。但不得不承認,民進黨裡面的很多人是很優秀的。蔡主席就是一個令人尊敬的一位
 
人都會失敗。失敗之後要怎麼走出陰影、重新爬出來?要怎麼去面對這個讓你失敗的社會與制度?這是很難的問題。蔡主席這兩年做到了(雖然大家都承認,幫助民進黨站起來的首要功臣應該是現任政府的失敗)。
 
蔡主席另外提到一個很深刻的問題,就是一個政黨如何要避免讓人民對它產生過多的、不切實際的期待?我認為這是台灣政治裡面的一個最嚴重、根本的的問題。對政府、政黨、政策、乃至於個別政治人物,台灣人往往都有一種包山包海式的期待,上至統獨、國際地位、歷史文化、身份認同的根本性的大問題,下至家門口的水溝蓋甚至買不到心愛偶像演唱會的門票,都期待由民選的政治人物來解決。但大家都忘了,我們選出來的官員與政府必須在民主與法治的基本規範下施政,而不是皇帝或教宗。當我們對於一個舉凡人事、財務、法源依據、任期長短等等各方面都有限的政府,賦予對於一個只有具有無限的權威與資源的政府才能完成的期待的時候,這種期待必然落空。因為期望與現實之間的這種落差,因此我們從來選不出來一個可以長期受到支持的政府。這種情況,我猜想或許可以適用於日、韓、臺三個民主政府。這三個新興民主國家一直受困於人氣低迷的民選政府。
 
其實這問題要解決很簡單,只要所有文化與政治菁英團結起來抗拒、矯正一般選民對家長式政府的期待即可。然而,在目前這一點並不可行。首先,這些國家裡的文化菁英大概都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第二、就算所有政治菁英都意識到這個問題,但這是一個典型的「公共牧地的困境」。很難突破這個僵局。所以,到目前為止,我們很少看到有任何一個政治人物斗膽對選民說不。
 
楊志良以辭官明志來換取健保漲價或許算是一個例外。有趣的是,楊志良之所以能成功,主要憑藉的大概是一般人對他的誠實、憨直、直言不諱、又不求官的形象的認同,而不是真正瞭解到整個健保的內在運作機制。換言之,人們期待的仍然不是一個現代的理性計算的立法者或執行者,而是一個在道德與情感上可以信賴的人物。健保漲價究竟是不是合理的,這樣冰冷抽象的議題遠不如楊志良又講了什麼直爽的話來惹人注意。與黃仁宇在「萬曆十五年」中的批評一樣(參見張居正與戚繼光如何化解北方將領對他們的排斥),我們的政治運作依然是對人不對事。我們總得期待偉大的人格者來帶領我們走出僵局。
 
蔡主席說:「當政黨說大話、畫大餅,給了不切實際的想像時,老百姓應該能輕易分辨政黨能做得到或做不到」。問題是,台灣的人民有可能接受一個老老實實的告訴他們我只能給你們粗茶淡飯的政府嗎?我會支持蔡主席,但實在不敢樂觀。
 
 
2010/05/30 於台灣智庫「政策下午茶」演講
走出失敗的情緒
 
一個大選失敗的政黨,支持者可能在敗選後逐步走向失敗主義,或者乾脆走向一條更極端的路線,就如同美國在2008年共和黨輸掉總統大選、和日本的自民黨失去政權,當時共和黨、自民黨人的感覺一樣。
 
記得2008年我們敗選的時候,當時黨內瀰漫著一股集體的焦慮感,也有部分支持者一度走向失敗主義,甚至訴求極端路線。那時我到日本去訪問,也隱約感受到自民黨那種激進的失敗主義傾向。他們告訴我,當你從一個執政黨轉變為反對黨時,多多少少都會有那種情結,因為你面對的正是這種失敗的格局。

今天我們來看民主進步黨,其實已經慢慢走出2008年敗選困境的情結。但從2008年失敗後,我們也走過很多煎熬。有人告訴我,我是民進黨歷屆黨主席中,任內上過最多次街頭的主席,還有幕僚笑我說,我擔任主席後好像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馬路上,我自己想想,不管是街頭抗議或是下鄉輔選,我還真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馬路上。
 
所幸,經過一年的街頭抗爭,我們在去年的「三合一」選舉,順利把這種力量成功地予以轉化。2009年下半年,9月26日那場雲林立委補選是具有相當的指標性意義。在補選提名過程中,有部份同志幾乎放棄對勝選的期待,然而也就是在那困頓的時刻,雖然有人放棄,但也有人繼續堅持下去。我認為926那場補選,是民進黨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勢轉變關鍵點。
 
凝聚支持者自發的力量 
 
  那是一場傾全黨之力去打的選戰,也是過去立委選戰從來沒有嘗試過的。很多一年內沒碰面的老朋友們,都因為這場輔選而聚集在雲林。當時的情景讓我印象深刻,黨內有些覺得我軟弱、覺得我立場不清楚的大老,在經過那場選舉之後,就改用充滿著喜悅與慈愛的眼神對待我。也就從那時起,黨內開始形成一股向心力。
 
  不過,在去年底的「三合一」選舉,當時民進黨仍處於非常艱困的狀況,有些地方我們還找不到候選人,但我們有一群勇敢的黨工,他們代表民主進步黨分派下去打選戰;其中,最戲劇性的是桃園縣,因為距離選戰已沒剩幾個月,我們才決定候選人,當時我還對鄭文燦說,「如果沒有人要,那就你去了」,隨後我問他,你需要黨給你什麼樣的資源?他想了半天說需要一些現金,那我們就掏了一點錢給他。我還特別吩咐他,因為黨很窮,錢要記得還,千叮嚀萬叮嚀叫他不可以亂花錢,要把每分錢都發揮到最大的效益。
 
  很多人問我們在「三合一」選戰到底花了多少錢?其實說真的,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們整個選舉只打了3支廣告,一支300萬,我們的候選人也就只有這3支廣告可以用。相較於國民黨,他們有一位候選人整整打了10支廣告,可見兩個政黨資源真的差很多。
 
不過,儘管國民黨能夠撒大錢來選舉,但我們擁有的更多,就是支持者自動自發站出來挺你的力量。我記得苗栗的候選人楊長鎮,他作了一頂限量供應的帽子,有一次他到造勢場所卻發現,在場的支持者有5、6款帽子,他就問這些支持者帽子是怎麼來的,結果支持者回答說都是自己做的。而且他到其它不同的場子去看,都看到一支很大很大的旗子,這當然也是支持者自己花錢去做的。可見當時我們的支持者是多麼自動自發與熱情。
 
  難道是我們有投入什麼資源嗎?其實不是,勝選的原因,除了我們候選人本身的優秀之外,更重要的是我們所有支持者力量的凝聚,這也表示我們這個黨已經度過難關,變成一個有志氣、有發展、有未來性的政黨。

 做一個續航力源源不絕的政黨 
 
  2000年我們贏得總統大選時,其實大家都是措手不及的,我記得邱義仁曾經說我們是一大堆穿著拖鞋及草鞋的,卻突然穿起了皮鞋,因此民主進步黨要特別小心翼翼。直到2004年尋求連任,我們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打選戰,當時選民對我們整體的信任度其實相當高。然而由於選舉的爭議,讓國民黨在2005年起操作很多政治話題,使得我們信任度因此開始下降,再加上他們採用很多負面文宣,讓我們的支持者開始懷疑「做民進黨的支持者感覺榮耀嗎」?當時黨內有很多人這樣問自己,也有很多人因此躲在家裡不出來。
 
這個過程對民進黨是很大的信心衝擊,並延續到2008年總統大選。在「逆轉勝」投票前,我們還可以看到一點點信心,但直到大選失敗後,大家就不再談了。
 
所以我們現在要問自己,「當從困境谷底爬出來、自信心開始恢復時,我們要做什麼?」這就是我常對外面講的,我們必須成為一個續航力源源不絕的政黨,不能再如此暴起暴落。你必須可以隨時補充政治能量,也可以隨時找到不同的人幫你補充政治能量,但相對而言,我們必須將社會基礎擴大,否則,將會永遠找不出那一股必要的社會能量。
 
  讓我們來看一下民進黨身上集結了多少的社會基礎?若以2000年的總統大選來看,大概是三成多的選民,2004年是勉強過半,一直到2008年總統大選及隔年的立法委員補選,我們的選票大概是40%~45%之間;證明眼前我們最大的挑戰就是必須撐過50%,因為從立委的單一選區到地方行政首長,乃至於總統大選,這都是要拚過50%的選戰,而不是按40%或45%比例分配;所以,在面對過50%的選戰,我們就必須在既有社會基礎上,另外再多準備5個百分點以彌補先天的不足。
 
當一個穩定的社會改革者 
 
  什麼叫先天不足?就是錢不夠,我們是一個沒有資產的政黨,支持者雖然都很慷慨,但他們畢竟能力有限。為了贏得超過55%的優勢,我們一定要找到比現在多10%的支持者,才能讓我們的政黨穩定下來。如果找不出這增加的10%,政黨就容易暴起暴落。
     你或許會問「這10個百分點在那裡」?那我們就必須問自己「怎麼總是在40%至45%之間」?是我們的政策出了問題?還是我們的態度出了問題?或者是我們的政治文化出了問題?
 
 有關這個問題,我們必須從兩個角度來檢視,首先是政治跟態度,另外就是政策和執行能力。民進黨直到今天,社會對其的信賴仍屬於赤字的狀態,即便社會大眾都知道國民黨是無能的、封建的、腐敗的、黑金的,大家還是會把票投給它,為什麼呢?答案就在於國民黨是「穩定的腐敗」。我認為人民要的是穩定,所以負面沒關係,只要它是穩定,而且是可以預期的。或許我們會說自己有能力,是社會的改革者,但當你是一個不穩定的社會改革者時,選民看到的就是一個「穩定vs.不穩定」的對比。所以,如果要做一個社會改革者,就要做一個穩定的社會改革者。
 
 就政黨的角度來說,就必須做一個穩定的政黨。黨主席可以一任是男的、一任是女的、一任是年紀大的、一任是年紀小的,這些都沒有關係,但黨的發展必須具有一致性的穩定,其先決條件就是要創造出一個黨的穩定文化,讓人覺得這個政黨是可以預期的、可以信賴的、可以做得到對選民的承諾。選民知道不必去逼迫政黨做它目前能力未及之事,他們不會對你有超過預期的期待,但政黨可辦得到的事,選民就會努力督促你要做好。
 
     當政黨說大話、畫大餅,給了不切實際的想像時,老百姓應該能輕易分辨政黨能做得到或做不到;但如果老百姓無法分辨,而盲目相信,那麼當政黨辦不到對選民的承諾時,就會造成支持者心情很大的落差,甚至於是沮喪。所以,當一個政黨告訴選民願景的時候,就該想清楚是否能為自己的承諾負責。
 
 像這種社會信賴感的建立,以及支持者對政黨能力的準確判斷,是非常重要的過程。也就是說,你對這個政黨的評價跟實際上它的走向、它的未來,不會偏離自己的期待太多,而這就要靠一個政治領導人或一個政黨有所自覺,必須去維持她的穩定度,這個穩定度的來源就是來自於她的支持者,所以社會的信賴度很重要,這是我們的第一個關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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